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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盖上盒子,走出凉亭时对我们亦含笑致意。
“中丘来的都能说会道,是不是,太子?”
他请我坐在临湖的圆墩上,桌上有套茶具。他又笑道:“你瞧这里的落魄人家,十几年前可都住在红墙高门里头。现在的富贵人,多半都是做茶叶生意的。当年邺城被南岭收走,多少人倒了霉。茶叶和细盐就成了稀罕物,又有多少人跑这个生意发了财哟。”
我不会搭讪。冯计身边的男子年纪略大些,胡子同指甲都修剪得十分整齐。可他的眼珠是经岁月磨砺后沉浊的泥塘,从其中看不到任何感情。将军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这是严通,你父亲在世时,他在御史台领过俸禄。”冯计继续说着,“公子离开中丘多年,不知道那里的状况。太师撤军后,群龙无首,平阳城就像被跳蚤附身一样,戳到哪里都会是一阵骚乱。我初到这里带领几千人,白天和叛军打仗,晚上帮官府抓流氓强盗。有次被一群小孩扔进阴沟,拇指差点给削掉半截。初来的几年日子真难过,我真担心死在那帮无名无姓的人手里。”
我说:“太师派给你大军后,这些麻烦都解决了,我看不出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叔父虽然坐在平阳中心,他的日子不会比你快活。现在七省八县见到你们诚惶诚恐,比对他恭谨多了。”
这时那位严通轻声咳了一下,似在责备我言词不雅。他问我在南岭可曾读书,我回答每日都不曾放弃,他就抿着胡子微笑。
他又感慨道:“公子当年离开平阳时,老臣一路送到洛水口。那天薄云盖日,凉风被水。元相在我身旁哭道,公子这一走,可把中丘的筋脉折断了。后来老君主病重,我们想乘势接回公子,可惜那边的太师太过强硬,许多人怕引来战事,只好放弃。这些年来老臣子之间互相埋怨,朝堂上很不太平。若是老君主还在,我们也不至于各自为政。中丘许多旧臣还是愿意效忠公子,也许他们并不说,可内心至少耿耿于怀。”
“我很高兴。”我对他笑道,“至少现在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不过我很少相信这类感情。如果没有等价的东西去交换,这类效忠会让我不安。你得体谅我”
严通的眼神变得有些困惑。
“体谅我无法给予相等的信任,不愉快的生活经历总会消灭一些积极的情绪。我认为我们就像买卖玉器那样,直接讲出彼此的意图比较好。是不是,冯将军?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们的帮助呢?”
冯计闷声笑起来,可惜他眼里并无笑意,就像池塘里的青蛙鼓着腮等待蜻蜓自投罗网。
“太师在几年前曾阻挠了督检司在各省的设立,那时得罪了不少人。公子若是承诺重新颁令,可收拾不少军心。我们这些人都是随遇而安,有了名分有了地,维护公子的朝堂就是维护我们自己。”
我记得那道奏折的内容,南岭有战功的将军都能封地蓄奴,可这在中丘并无先例。
湖心亭里一阵沉默,只有那樽银壶上的盖子被沸水压迫着扑腾扑腾地起伏。
游栗在我一旁默然无声,但我能感觉他不悦的眼神。
这时将军笑道:“公子身旁的小护卫是谁?高额厚唇,鼻梁英挺,若是入我门下,将来也是一员虎将我决不会看错。”
我站起来,请他三天之后来我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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