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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提着袍子下摆,面上尴尬之色浅浅。他抬眼望向屋里,听力极好的雍少将已立在窗前,朝他看来。
他想是跑还是不跑,他又无做错事,为何要跑。于是隔着梨花,他朝那对人一笑,便单脚落了地,伸着腿寻鞋。踩着地上梨花,碾了碾,他打算走了。这戏看完了,也该走了。雍晋来看情儿,带上他又是算什么事。
想看争风吃醋?脸也忒大。
他忘了他已经迷路,兜兜转转竟绕回了官厢。雍晋早已坐在桌边,手里是打开的怀表,滴答滴答。袖子旁挨着周君剥开吃剩的花生壳,再旁边便是那支珠花了。也不知是怎么着,周君往外迈的步子停了停。
陈副官瞧见他,便快步上前邀他入座。于是周君不紧不慢地走着,步子拖得长长,蹉跎极了,仿佛里头有千般不愿。临靠近时雍晋抬起手,那是光洁的掌心,牵住了他的右手。
步子又轻快起来了,许是因为被人拖着,急促地敲着地面,咚咚咚地,是戏开幕的声音。他坐回位置,又不是他的位置。紧紧挨着雍晋的椅凳,袖贴袖,肩靠肩。台上鼓锣越发密集,只待狱官一声开嗓。
周君本是端庄地坐着,可这看戏的地,椅子无靠,于是越坐越歪。等身着红衫,头面珠翠闪闪的苏三出场时,周君已半个身体前贴在桌子上,叠着双腿,同坐不直似地,支在桌上磕瓜子。
他这下倒离清贵冷冽之流远了,瓜子嗑得咔咔响。眼神偶尔落在苏三,偶尔又回头瞧瞧雍晋。心里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嘀咕,却只能说给自个听。
大约是直白的眼神惹恼了少将,他被人捏着下巴,从桌上拖到怀里。苏三挂着铁链在台上开腔哀怨至极,唱着自己的冤苦。周君下唇还黏着一片瓜子皮,卧入了雍晋怀里。
薄薄的壳身贴着微肉的下唇,雍晋盯着他半天,这才用拇指拭去瓜壳。唇肉被压了压,稍稍泛白。还是好看的颜色,雍晋却若有嫌弃说了声:“脏。”
周君脸一下红了,那是丢脸的红,气恼的红。眉眼腮颊也像是上了妆,灰蓝的珠子揉了暖色,又可爱好看起来,像颗裹着蓝色糖纸的巧克力。他从雍晋的怀里气鼓鼓地逃了出去,猛灌了一碗茶水,皱眉道:“这里的东西不好吃,也就这奶香瓜子很不错。”
台上的苏三,唱着玉堂春在监中将眼望穿,一双眼一对手摇曳着,分明是朝那边望了一波。可惜美人有意君无情,两位君都挺无情。木离青只看见其中一位回了头,也不知说了什么,他的雍爷便往前靠了靠。贴得很紧,像是吻了。
木离青心神不宁,险些把词唱错。只逼着自己不再看向那边,稳住腔调,稳稳妥妥地把戏接着往下唱。
他们吻了吗,他们没有,只贴得很近,近得有心人都想当然了。雍晋只是捏着一片雪白糕点,往他嘴里塞着。姿势近了些,暧昧了些。糕粉落在周君的嘴角,点心化开了,嘴里全是甜的。他舔着糕粉,一双睫毛垂了下来。
长度喜人的眼睫,缱绻地掩着,发着抖。于是雍晋又朝前贴了贴,像是逗弄一样,朝他眼皮上吹了一下,纤长的睫毛更加抖了,他把眼睛闭了起来,又睁开。如同才发现人太近了,看着雍晋的眼,两个人的嘴隔着一片糕点的距离,只差朝前一递。
雍晋却又一点一点地退开了,缠在他身上的气息热度,丝丝缕缕地被人收了回去。心里落了空,摇晃心神,他险些追了上去,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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