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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脸颊肿了?”外头围着一堆八旗官兵虎视眈眈, 程婉蕴正领着人收拾东西,又要安抚两个刚进门吓得不知所措的儿媳,又要撑起来宽慰怀着身子的四福晋, 还有底下几个年纪不一的孩子, 太子爷不在,她连慌都不能慌,一屋子的人指着她, 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十八阿哥的奶嬷嬷哭着来禀报,十八早起来就精神不振, 吃不下东西,一侧面颊也高高肿了起来。
康熙在木兰大动作频频,即便是十八这样七八岁的孩子也被呼来唤去,一会儿跟着皇阿玛去木兰参加大宴、打猎,吹了一脑门子冷风,不过几日又急匆匆打发他快马赶回张家口行宫, 惊吓加劳累,不病才有古怪了。幸好当初体弱的茉雅奇、同样年幼的弘晋和佛尔果春都留了下来, 不然程婉蕴今日不知要料理多少病人, 只怕自己也想病一病了。
她撂下手里的事, 把添金、青杏、碧桃等身边伺候的贴身奴才都叫了过来,正色道:“外头生了事,咱们更不能乱, 不能给太子爷拖后腿, 你们赶忙将行李都收拾出来, 再把底下的人都看好管好,别叫门外那些兵爷觉着咱们在刻意拖延。另外, 添金帮我悄悄把季郎中叫过来,跟着我去瞧瞧十八阿哥。”
几人也都肃然下拜,各自绷紧了心神去做事。
程婉蕴起身去了十八阿哥的院子,这孩子正乖乖被奶嬷嬷搂在怀里,被两个太医围着看舌苔、把脉,一见她进来便眼睛一亮,瞬间又觉着委屈了一般,眼泪包在眼眶里,扁了扁嘴道:“嫂嫂,我嘴巴好疼。”
程婉蕴快步上前,那奶嬷嬷连忙起身让了她,两个太医也紧忙转身跪下拜见,
“让嫂嫂看看。”她便坐在原本奶嬷嬷坐着的椅子上,将十八阿哥抱在怀里仔细瞧了瞧,他左侧面颊已经肿得像含了个梨子,摸起来灼热微微发红,下颌也能摸到一些肿胀,太医方才还叫他张嘴瞧了,说是口颊里头红肿,舌下也肿胀了起来。
太医道:“这是痄腮之症无疑,痄腮之症常在春冬发作,孩童里是极常见的,只是这病处置不好会加重中毒症状,阿哥还小,暂且用不得重药,奴才先出去拟个疏风清热、解毒消肿的方子,一日两剂,连服用三日,若症状加重或无缓解,奴才再改方子。”
太医说的中毒症状,约莫就是后世说的并发症,心肌炎、脑膜炎之类,历史上十八因此而死,只怕就是拖到后头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合并发了其他更严重的病。程婉蕴沉着脸点点头:“有劳太医了,劳烦太医开方。”
太监带两个太医出去开方子煎药,程婉蕴则越想越生气,即便腮腺炎前期病症不显,但一定是有迹可循的,程婉蕴皱眉生气地问道:“怎么阿哥都病得这样重了,才来回话?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们好生当差,你们倒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一屋子伺候的人都跪下了,奶嬷嬷抹着泪说:“前几日阿哥说有些头疼,奴婢以为是在外头吹了风的缘故,便连忙叫人熬了姜汤来服用,后来阿哥又好了,奴婢便没有在意……”
她就知道!这些奴才生怕被主子责罚,主子有点头疼脑热,便想着先瞒着,瞒不过了才往上报,不知因此耽误了多少病,程婉蕴重重一拍桌子:“如今多事之秋,我暂且不罚你们,但你们的板子都得记在账上,阿哥若是再有什么不好,掉了脑袋可别怪我心狠!”
说完又吩咐:“回头把十八阿哥挪到四福晋院子里,由四福晋亲自照顾!”
十八紧紧攥住她的衣裳,一双黑亮剔透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让程婉蕴的怒火又好似“噗”地一声熄灭了,她低下头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门,轻声道:“十八别怕,生病好好吃药,一会儿也就好起来了,嫂嫂下午要走了,但四嫂会陪着你,回头等你好了,嫂嫂再给你做好吃的。”
他重重点了点头:“十八都听嫂嫂的。”
程婉蕴虎着脸打发屋子里的人都出去给阿哥收拾东西,一副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的模样,就连十八身边的奶嬷嬷也吓得鹌鹑似的离开了,太子嫔娘娘发了大火儿,谁还敢杵在这儿?自然能溜多快溜多快,等人都走光了,她才给添金使了个眼色。
季郎中悄悄避开了人进来,他留着八字胡,浓眉,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方正的脸,竟然与后世的季德胜生得很有几分相似。季家的秘方是一代传一代的,如今这位季郎中手上的秘方也是在父辈手上删减增改过的,但也是一个囊括了十几个中草药的复杂药方。
当初程怀章派人找寻季家踪迹也费了不少功夫与运气,游方郎中四处流落,他并不是定居南通,而是在江苏各地养蛇、制蛇药、蛇伤,一会儿到了无锡一会儿又在江苏,南通也不过遇上了旱灾,凑巧走到那儿,在南通各村子呆了一年半载,无数病人在他手上活了命,名气也大了,这正好被程怀章派去寻访的人找到。
他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人,不知遇见过多少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病人,要说医学渊源,他恐怕比不上太医院的名医,但要说实践经验,他一年看的病人只怕比太医院的太医十年看得都多,且各样病症的人都有。进了京城后,这几年又去粗存精、反复调整,不论是外敷内服都有了进步。如今他跪下给十八阿哥看诊,不过瞬息就有了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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