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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如尘,实在太冷,将她的思绪也冻住了,幸好她穿着棉衣棉袄,咬着牙便忍下了。她骑着毛驴,给驴擎着大伞,艰难地在学馆闭门的钟鼓声响起之前进了校门,可算是松了口气。
在学馆门口,有专门开辟的两片青布车马棚子将毛驴栓好,在自家毛驴上挂上了“潘家阿瑶的驴”的牌子,还不放心地给照管车马棚子的杂役嘱咐了几句,递上几文铜钱,这才进去读书——据说有那不厚道的,故意将牵走旁人家的健驴,把自家的老驴留在那儿,还有偷驴车轮子的。
家道殷实的会留下仆从看管,但潘阿瑶这样的身世,家里连短工都只有过年过节才请一两回,只得防范于未然。
紧赶慢赶进了学舍,掀开棉布门帘子,只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将她浑身的寒气都驱散了,她急忙拍了拍身上沾的雪沫子,不然等会被暖气一烘衣裳便要湿了。
学舍里摆放着整齐光滑的木质桌椅,不再是那需要跪坐的矮几,这也是近几年随着棉布而时新的,如今家家户户都偏爱这些胡椅,不再跪坐——棉布制成的里衣与兜裆布柔软舒适,衣裳也随之而变,垂腿而坐不再失礼,胡椅便如雨后春笋般进入了万家。
“阿瑶,你快进来,朱夫子快到了。”与她同桌的女孩儿忙挥手叫她进来,“朱夫子最严厉,你今儿来迟可别被她捉住了。”
潘阿瑶家住的坊市比较远,先前便因大雨迟到了一回,正好撞在朱夫子的手里,顶着一身雨水在门口罚站了整整一堂课,把潘阿瑶羞得想钻进土里去,因此听得心有戚戚焉,赶忙入座。
果然没一会儿,眼眸锐利的朱夫子便夹着一方大算盘进来了,她脸上挂着水晶眼镜,十分不苟言笑。
潘阿瑶也连忙从自己的桌洞里掏出算盘来——朱夫子教算学,因仙迹的缘故,现下已不再用算筹计算,在她的课上每人都要准备一只算盘,富裕些的人家用玉石做算盘,潘阿瑶的是普通桃木的,因为她家后院有一棵粗壮的老桃树,她阿耶砍下了一截树枝,给她做了一只算盘。
算学课潘阿瑶读得吃力,但她性子倔强不服输,不会的便问同窗,一遍两遍地学,还是努力跟了下来。听着朱夫子拆解鸡兔同笼到底有几只脚的题目,阿瑶用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串串数字——她们如今学得都是后世的数字了,的确是简洁快速。
之后,又上了经义课,学四书五经与诗文;午间还有“健体课”,潘阿瑶和女孩儿们最喜欢这门课了,大伙儿能三三两两在学馆的空地上踢毽子、蒙眼捉迷藏、投壶、射箭、骑马、蹴鞠。
潘家养不起马,她是在学馆里才学会的骑马,虽然总有大族的贵女们嫌弃学馆里的马儿又老又笨,潘阿瑶却很喜欢它们,还经常毛遂自荐去马厩给马儿洗澡梳毛,学馆的马儿也顶顶喜爱她了。
学馆里还有“膳食监”,潘阿瑶与同桌每回都奋力冲刺——学馆的膳食监只需要在开学交一串铜钱,却每餐都有一些肉羹,但数量不多,有时会炖鸡腿,还会烤鸭子——听闻也是后世名菜的做法呢!若是去晚了便吃不上肉了,因此潘阿瑶每回都不顾他人目光,拔足狂奔。
吃过饭,下午还有天文地理课,授课的夫子会拿出一副巨大的世界舆图为她们讲解这天下有多大,而大周又在何处,除了健体课,潘阿瑶也最喜欢这堂课了,她喜欢看上面各个西域国家与大周还未抵达过的大陆,听着夫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从仙迹听来的,不同大陆上繁衍生息的不同风土人情,总是会令潘阿瑶满眼惊叹与难以置信。
她听闻圣人已经派遣大船与船队出海远洋,或许有一日她也能乘船踏上那样神奇的土地上呢!
阿瑶满怀希冀,外头大雪纷纷,可学舍里温暖如春,她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同读书谈天,不再被女红与妇德困在原地,每每想到这一点,她便幸福得想要流泪。
真好啊,她赶上了好时候呢。阿瑶又埋头抄书,她没发觉,她脸上一直都留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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