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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子归刚打完“那好”两个字,就听见工作室的门被推开。那混合着牡丹与大马士革玫瑰的香水味,不用抬头便知是安通尼驾到。宁子归赶紧收起手机,装作认真画图的样子。安通尼走到宁子归的桌子边上站住,审视似的看了宁子归的稿子一样,让宁子归的胆又颤了一颤。安通尼敲了敲桌子,再勾了勾指头,便往前走了。尽管他没说什么,但宁子归也已懂得看他这些一言不发、又高高在上的指令,就跟着他往前走。
工作室连接着空间不小的lounge,里头有沙发桌子,还放着小零食、咖啡机等等,设计师们累了可以在这边休息,更有些设计师在赶工的时候干脆睡在这儿。现下lounge里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设计师,他们闻见那标志性香水味,头也不抬的,就赶紧爬起来走回工作室,嘴里说着“工作使我快乐”。
安通尼在沙发上坐下,又看了背后跟着的宁子归一眼,说:“你也坐。”宁子归就颤颤兢兢的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Tony哥找我?”安通尼翘着脚,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你的试用期什么时候结束啊?”这话说得宁子归浑身一震,那宁子归低着头,说:“还有一个月。”安通尼笑了:“你也知道啊?”宁子归苦笑着说:“我天天算着日子呢。”安通尼嘲讽似的笑了:“给自己倒数吗?是不是很刺激?”宁子归习惯了安通尼的嘲讽,也没感觉到难过了,只争取一样地说:“我知道我的表现不是最好的,但我一定是最努力、最认真的。”
“放屁!”安通尼骂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别人不比你努力?不比你认真?”宁子归其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没想到安通尼倒是反驳得很直接。还没等宁子归回话,安通尼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就算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那也够可怜的。所有新人里,就你最努力、最认真,还做成这个鬼样!那你岂不是智障?”宁子归的辩解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咽下去。
安通尼又说:“你觉得自己是智障吗?”宁子归只能摇头:“不是。”安通尼挺了挺腰板,摁了摁自己酸痛的腰部,其实他最近加班也很厉害,又不年轻了,不是很吃得消,还要指导不省心的新人,脾气越发不好了。那安通尼看了宁子归一眼,说:“我也觉得你不是。下个月最后一次汇报了,拿出你的水平来。”说着,安通尼站了起身,大步离去了。
宁子归叹了一口气。
面谈之后,宁子归立即和赵语蔷说起这件事。赵语蔷原名“赵宇强”,他的微信名是“宇宙最强の直男”他长得也不“宇强”,细眉细眼的,白净斯文,妈妈说他拈针也无力。他倒是嫌这个“宇强”不适合自己的气质,遂改名为“语蔷”。
赵语蔷是宁子归同期入门的新人。与宁子归不同,赵语蔷是真正的新人,刚从A院毕业,现在是HF的设计师助理。赵语蔷听完宁子归的陈述,点头说:“我怎么觉得安通尼是想留用你的意思啊?”宁子归怔了怔:“是吗?”然后宁子归想了一阵子,又说:“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也觉得他其实是想鼓励我。”赵语蔷就说:“也可能。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嘴里含shi,无法正确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宁子归却觉得自己莫名中箭。
他算不算是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呢?
宁子归正在尴尬着,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宁子归接通了电话,耳边传来氾宝儿的声音:“傅丞问我要你微信号。能给吗?”宁子归现在可没出息了,一听见“傅丞”两个字,耳朵都红透了:“他要这个做什么?”氾宝儿很苦恼地说:“啊,原本还好的,我刚把雨伞递给他,同时跟侍应要了杯咖啡,一转过头,就发现那雨伞坏了。我赶紧说那我赔钱,他说不可以。”
宁子归光靠猜都能猜到那句“不可以”的语气,竟然觉得好笑,又想:“丞哥还说他变得世故了呢,结果还是老样子啊。”这样想着,宁子归的心又柔软起来,又问:“那个伞是怎么坏掉的?”氾宝儿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转过头来一看,那伞柄哐当一下就掉地上了。我也吓了一跳。”
“那也当然不可以叫你赔啊。”氾宝儿说,“你放那儿的时候也是好的。”宁子归又说:“可是你拿的时候也是好的吧?”氾宝儿苦笑着说:“不然怎样?傅总还能讹人啊?”宁子归点头,说:“我想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得负责。”氾宝儿说:“你说他是你老板,还给你借伞,怎么他好像跟你很不熟啊?连你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宁子归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一角,细声说:“你别告诉他我在HF工作。”氾宝儿也是相当困惑了:“什么?”宁子归头脑一团浆糊:“我、我和他以前是同学……昨天在黑天鹅附近遇见的……嗯,我说好的dream school也没考上,工作也一团糟的……在HF快呆不下去了,感觉……”氾宝儿点头说:“我懂了,就是你觉得大家以前都是差不多的同学,现在落差太大,不好意思告诉他,是吗?”宁子归一边无意义地点头一边感慨地说:“对啊。落差真的太大了。我……我也是十分不好意思。”氾宝儿笑了笑:“我懂了。我不会告诉他的。”宁子归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氾宝儿又说:“不过,我觉得你很棒。并不比他差在哪儿。”
宁子归心想:差远了……差远了……
第11章
挂了电话之后,宁子归转过头去,发现赵语蔷一脸探究地盯着自己,嘴角还带着神秘的微笑。宁子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忽然奸笑?”赵语蔷笑了:“你才是怎么忽然娇羞?”宁子归的脸一下就红了:“什么‘娇羞’?你懂不懂中文?”赵语蔷盯着宁子归越来越红的脸,说:“我很懂!”
赵语蔷走近他,说:“刚刚你打电话的语气很奇怪啊?而且还脸红啊!一看就是‘红鸾星动’,要跟男人跑。”宁子归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嘴里倔强着:“你那么得闲,不如多表现表现,你的试用期也快到了吧。”赵语蔷说:“没关系,我有关系。”宁子归对这个明目张胆的关系户无话可说。
赵语蔷是一定能留下的。
宁子归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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