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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匆匆披衣,昨日真是被气糊涂、忙糊涂了,怎地把儿子给忘了。初暖乍寒的天儿,在柴房冷冰冰的地上睡一夜,不咳嗽才怪呢。她系好腰带,却发现程慕天也坐了起来,正在穿衣,想必也是听到了外头的话,忙道:“你自己还是病人呢,赶紧躺下,我去瞧瞧就成。”程慕天一面穿鞋,一面道:“我不过受了些凉,药也服过了,烧也退了,能有甚么事。”
小圆听他鼻音不似昨日那般浓重,也便没有再拦,同他两个脸也不曾洗,吩咐了阿彩一声去唤郎中,就匆匆朝柴房赶。管柴房的小厮早已将钥匙拿在手中,只是不敢开门。正在台阶上候着,待得小圆叠声叫开门,方才把锁打开。
小圆提起裙子冲进去,只见午哥蜷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脸上烧得通红,还在不停地咳着,她的心顿时揪到发疼,上前唤了两声,欲将他抱起,无奈午哥年岁虽小,个子却大,长得又结实,她试了两下竟抱不动,幸好程慕天在旁,接过手去,才将他抱了起来,送去房里。
郎中昨日就宿在程家,早已在房中候着了,诊过脉,道:“午哥这病,同少爷的差不多,我将方才减些剂量,煎好与他服下。”
午哥服过药,又吃了些粥,昏昏睡去。小圆摸着他依旧烫手的脸,自责不已,郎中说他的症状与程慕天差不多,想必也是受了惊吓,才多大点孩子,被那天杀的杨素娘引去“野合”,定是心慌大过欢喜;自己也直是昏了头脑,不去责怪那勾引之人,反正体罚自家儿子。
程慕天将她扶到外间坐下,安慰她道:“午哥底子好,不会有碍,你看我,吃了副药,睡了一觉,不就好了。”
小圆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讲话。阿绣捧上铜盆来,服侍两个洗漱了,又端上早饭来。小圆在继碗里搅了几下,吃不下去,程慕天好劝歹劝哄着吃了半碗。
辰哥和蕊娘出现在门口,问道:“哥哥病了?好些了没?”小圆招过辰哥,问他道:“昨日哥哥可有与你分开的时候?”辰哥答道:“他走开过两回,头一次离开,回来时红光满面,第二次回来时,脸上有些惊恐之色,我们问他出了甚么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讲。”
“两回?”小圆迷糊了,难道午哥与杨素娘到桥下去了两次?可为何每次回来后的反应不一样?桥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程慕天瞧出她的疑惑,道:“事已至此,你想也没用,总不能现在把他唤醒来问罢?且把心放宽,他是男儿家,又不是女孩儿,能出甚么事?就算出了事,也还有我呢。”
蕊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却能瞧出娘亲脸上的不开心,便附到程慕天耳边道:“爹,我去作坊给娘做个仿生花,好不好?”
娘子的烦恼,岂是一支仿生花能解决的,但程慕天还是笑了,摸了摸蕊娘的头,叫阿彩送她去仿生花作坊。他将蕊娘的孝心告诉小圆,道:“莫要愁眉苦脸了,本来没甚么事,白叫孩子们替你担心。”这话说动了小圆,她强打精神,推了推辰哥:“去院子跑步去,不然又要长胖了。”
程慕天说的没错,午哥身体底子好,中午时分,烧就退了,但小圆满怀愧疚,仍不许他起床,亲自端了碗,喂他把饭吃了,再扶着他躺下,掖上被角,让他多躺一会儿。
这要是放在以前,午哥哪里躺得住,只要病稍好,便要出门去耍的人,但这回不知怎地,对小圆的要求,一句话也未反驳,乖乖地依她所言,躺下睡好。小圆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安心养病,万事有我和你爹呢。”
待她安顿好午哥,走出门去时,阿彩已在院子里候着:上前来报:“少夫人,杨家老爷带着素娘来了,少爷本不想让他们进来,无奈他们站在门口秽言秽语,还口称捏有午哥的把柄,少爷不得已,只好让他们去偏厅了。”
对此,小圆早有防备,倒也不吃惊,依着杨老爷的德性,不来反倒奇怪呢。她悄悄走到偏厅瞧了瞧,只见程慕天坐在主座上不紧不慢地吃茶,杨老爷一个凳儿坐着,脸红脖子粗,他身后站着衣衫褴褛的杨素娘。她瞧了这情景,料想无事,加上她不想与杨老爷打照面,便转身欲走,但阿彩却道:“少爷吩咐过,让夫人进去呢。”
小圆低头一想,也是,自己如今是商人妇,甚么妖魔鬼怪见不得,须得装出一副悍妇的模样儿才好唬人。想到这儿,她进去时就捂了鼻子,看也不看杨家父女一眼,坚着眉毛骂程慕天:“越来越不像话了,甚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朝家里带,叫花子也是能踏进咱们家的地的?”杨老爷朝身上看了看,出门时了容易寻的一件体面衣裳,并不曾打补丁,哪里就像叫花子了,这程少夫人欺人太甚。
素娘的头垂得更低了,挪着脚朝杨老爷身后躲,不想却碰倒了一个小花瓶,在青砖地上砸得粉碎,吓得她连连摆手:“我不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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