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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去夜市!那里有最便宜的东西!
深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脚踝的剧痛让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他强忍着,按照记忆中隐约的路线,朝着远离主干道、藏匿在复杂小巷深处的一片灯火密集区域艰难挪动。那是真正的底层集市,垃圾环绕、气味混杂、人头攒动——露天夜市。
一个挨一个的破旧雨棚支在污水横流的路边,被昏黄的灯泡勾勒出摇曳晃动的轮廓。地上丢满了烂菜叶、塑料袋、果壳、鱼内脏和不明污物。叫卖声、吆喝声、争吵声、劣质扩音器里震耳欲聋的噪音和浓烈的油烟味、劣质香料味、鱼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底层交响曲。
小山像一条游进陌生湍流的小鱼,警惕而茫然地穿梭在人流和摊位的缝隙中。他不敢靠近卖新衣服的区域,目光在那些堆积如山、挂满油腻尘土的“清仓处理”、“拆迁甩卖”的二手衣裤堆上逡巡。
终于,在一个堆满厚重棉袄、气味最刺鼻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缺了半颗门牙、耳朵上夹着烟、正蹲在地上用脏抹布胡乱擦拭一件油亮军绿棉服的男人。
小山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三张湿冷钞票(加上退房找零的三十块,一共剩三百三十块)。“那……棉衣……多少钱?”
摊主头都没抬,继续擦着手里的衣服,含混地说:“四十!老军品!保你暖和!”
小山目光锁定旁边一堆深色、更臃肿笨拙的棉袄(但看着也更厚实):“那个呢?厚的!”
“那个?那得六十五!”摊主这才瞥了他一眼,带着不屑。
“太贵了……”小山的声音很低。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件袖子肘部磨得油亮发白、但看起来绒很厚的深蓝色棉服:“那个呢?”
“哦,那个?拉链坏了。”摊主拎起来随手抖了抖,灰尘四溅,“你要诚心要,四十拿走!不能再少了!”
“三十……我只有三十……”小山鼓足勇气,声音发颤。钱在手里攥着,像烧红的铁。
摊主翻了个白眼,像是要发火,但打量了一下小山那身湿透的单衣和冻得发青的脸,又看看那件破棉袄,不耐烦地挥挥手:“三十就三十!拿走拿走!别杵这儿挡道!” 他像是扔掉一个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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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钱。一张湿冷发皱的五十元纸币递过去。摊主像小山刚来时那馒头摊主一样,用指甲掐着纸币一角,对着摊位上昏黄的灯泡看了又看,甚至还使劲捻了捻纸币表面,像是在确认纸张不是假的和水印。确认无误后,才丢给他一张沾着油污的二十元找零和那件破旧的蓝棉服。
棉服又沉又硬,散发着霉味、尘土味和一种淡淡的机油味。小山几乎是抱着它,逃离了这个气味刺鼻、人声鼎沸的角落。找了个灯光稍暗、人流稍疏的路边旮旯,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件冰冷坚硬、散发着怪味的蓝棉袄套在了湿透的迷彩服外面。厚重臃肿的棉绒瞬间阻隔了一部分刺骨的寒气。冰冷的感觉从皮肤表层慢慢回升了一点。他裹紧衣襟,双手插在宽大空洞的袖筒里,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虽然依旧冻得手脚冰凉,但至少那无孔不入、深入骨髓的寒意被阻隔了一层。巨大的、沉甸甸的衣服包裹着他,带来一种古怪的安全感。
肚子里那两个馒头的硬块还在散发着余热。饥寒交迫暂时解除。一阵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如同大山般轰然压下。眼皮重得如同灌铅。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像丢了魂一样,凭着记忆,艰难地朝那个二十元一晚的通铺小旅社方向缓缓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左脚踝每一次着地都如同钝刀刮骨,寒风裹着沉重的蓝棉袄摩擦身体,带来粗糙的摩擦感和刺骨的凉意。冷。湿冷。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泥沼,让他只想立刻倒下。
回到那间散发着浓烈异味、黑暗窒息的十人通铺时,他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摸索着回到自己靠门角落那个冰冷潮湿的铺位。黑暗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磨牙声。他把冰冷僵硬的身体,像一袋沉重的面粉般砸进了那个散发着陈年汗臭的薄垫子里。外套裹得死紧,连头一起埋了进去。冰冷的霉味直冲鼻腔。通铺冰冷的温度透过薄垫子迅速传导到疲惫的身体深处。
冷。寒意并未完全驱散。那沉重冰冷的蓝棉服,仿佛吸饱了夜里的寒气,像一个阴冷的盔甲。他蜷缩着,牙齿依旧在无声地咯咯打架。神经末梢还在被恐惧拉扯着。那两片被愤怒扔进最黑暗角落的恐怖造物……它们会不会被某些人找到?自己手里剩下的这些沾着污秽、血迹(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虎口那道细小的、被金属片刺破结痂的伤口,它正隐隐发烫)的钞票……它们会不会本身就带着某种标记?阿飞的人会不会循着气味找来?还有那个命令他离开的濒死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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