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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又买了几个小丫鬟。
青杏儿百般不愿意嫁棒槌,可是没法子,她是死契,婚事由不得她。棒槌是比较受器重的,人缘儿也好,婚礼还算热闹。良姐儿陪送了青杏儿一匹红绸一匹绿绸,一双银镯,两枝银钗,四支绒花,一方汗巾,另加上聘礼中的茶饼、酒、布料、首饰,倒也看得过去。将聘礼中的鹅、羊、猪腿煮了,请下人们大吃一顿。家里这些人吃了这边儿吃那边儿,一个个眉开眼笑,苦了青杏儿一个在新房里垂泪神伤,叹息命运不公。
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竟已经入了腊月。奉贤的胎象很稳,几个小丫鬟也渐渐上手,不用再耳提面命地指点了,三个小姑娘,姓韩的叫了玉兰,姓朱的叫了翠兰,姓杨的叫了淑兰,果然都是勤快人,擦桌子扫地从不惜力,端茶倒水的也周到,粗活儿忙完了坐下来针线不离手,奉贤十分省心,要做什么只要交待一声即可。
入了腊月,不赶几个集就不能称其为腊月。奉贤这边儿安定了,流连就放心大胆地带翠翠出去赶集,终于能出来放放风儿了,翠翠几乎要欢呼雀跃了,这些天可把她憋坏了。一路上她滔滔不绝,这城里的弯弯绕绕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得意洋洋地跟几个小乞丐打招呼,从袖子里掏吃食塞给他们,顺便再将自家小姐吹吹。流连看得有趣,忽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咳声更大了,诧异地回头,却是龚剑云,不由一楞。
龚剑云抱拳施礼,“七小姐,别来无恙?”流连忙回了一礼,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面对龚剑云,流连的心思有点儿复杂,要说恨谈不到,因为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自然也谈不上深爱,也没有定下婚事,一个口头约定,自然谈不到什么背叛之类。可是流连的确因为他一度颇尴尬,而他也确实在流连落水时奋不顾身去救她。流连已过了会一见钟情的年纪,可她不能不感念龚剑云。龚剑云从不掩饰他的情意,而流连也理智地认为他是个做丈夫的上好人选,换言之流连其实接受了他的追求,可以算作恋人了——虽然流连在霍家的重重监护下显得比较矜持,奈何造化弄人,竟被闺蜜挖了墙角,虽觉得惋惜,其实更多是同情。
“七小姐,这是你新买的丫鬟?她怎么肯跟你?”龚剑云笑道,翠翠在城里也算个知名人物,龚剑云深知其详。
“没什么,缘分吧!她求我买下她,也没几个钱,权当是行善!不过,她做事倒也伶俐。”流连垂着眼皮,盯着龚剑云的乌缎皂靴,龚剑云浑身上下板板正正的,可见香香将他伺候的极好。
“跟了你,也算她的福气!换了谁,她也不是这副样子!”龚剑云很诚恳,“你们是赶集去吗,人多得很,小心些。”
“多谢,回见!”流连唤了翠翠匆匆离去。直到她们俩走远了,龚剑云才敢转过身凝望她的背影,一时间竟痴了。第二天,龚剑云向冯县令提议自己带人去集市上维持轶序,县令自然不会不允,龚剑云却再没遇见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丽身影。
腊月二十一是腊月里最大的一个集,翠翠怂恿流连去,流连挤怕了,耐不过众人苦劝——奉贤提前给丫鬟们放了月钱,准了她们的假,几个小丫头片子差点吵聋她的耳朵,死拉活拽扯出门去了。如今三个小丫鬟跟她混熟了,虽不至于没大没小,却常常忘了规矩。
很快就被挤散了,流连挤出人群,龚剑云的眼直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一时间,天蓝了,风软了,太阳暖暖的,麻雀叫得都那么好听,老鸹长得都那么俏式。他强捺住心中的兴奋,缓步走过来。流连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一时无语,没关系,不说话就很好,龚剑云心中颇有几丝甜蜜。
流连挖空心思想找几句话说,突然龚剑云将她扯入自己怀中,流连大惊失色,因为一根粗棍子带着风声砸到她刚才站得地方,是疯了一般的杨寡妇,龚剑云将流连拨到身后,用腰刀将杨寡妇打翻在地,捆了。还没来得及讯问什么,又有四五个男人包抄上来,虽然没有武器也让龚剑云左支右绌,地上的杨寡妇被踩的连连惨叫。流连急中生智,用手帕兜了一包浮土猛洒出去,龚剑云趁机打翻剩下的人,拉了流连便跑——多亏流连是一双大脚,要是小脚儿,绝对跑不了。几个男人清理一下脸上的灰土,也追了过来——是歪毛儿的兄弟们,龚剑云夫妻二人让歪毛吃了大亏,还把歪毛儿的老婆嫁与郑屠,让兄弟几人没法儿做人,今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想要龚剑云的命。
仓皇逃到一个五道庙里,龚剑云将流连推到神像后面,掏出一包灰粉交给她,“如果他们寻来,就往他们脸上撒,踹膝盖就能打倒!”说着话将刀鞘递与流连,依依不舍看着她,索性捧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一下,抹头便往外跑。流连愣了,他是打算以命相搏吗?悄悄地探出头看看,把神案上香炉拿到手中,又隐在神像身后。她脑中急遽思索着,从道义上讲她应该去帮龚剑云,但是实际上用处可能不大,甚至会让他分心,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一个蛤蟆还能压二两秤呢,多少总有点儿用吧!她拿起剑鞘和灰包往外走。
不远处,龚剑云和几个汉子厮杀成一团,实在没勇气上前,流连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喊“着火了,快救火!”就有闻声赶来的人,流连忙指着龚剑云道:“龚捕头在抓贼,帮忙的人都有赏!”赏不赏的倒是小事儿,见贼人手中没刀,几个人胆子壮了些,上前帮忙。龚剑云下了死手,怎奈寡不敌众,已渐渐落入下风,见有了帮手,不由地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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