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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忡了片刻,忽然歇斯底里大叫了一声,三下两下将那本册子撕得粉碎,口里怒叫着:“你滚出来,滚出来!你留这个给我做甚么?怕我没练全鱼龙舞早死么?我就不练,我死了都是你害的,我不让你心里好过!……”一瞥间看见净心正将一块彩色之物往怀里揣,他震了一震,猛地扑过去将那物抓住,就着曙光一看,竟是他早先丢失的那块紫水晶。
他俯身一把抓住净心的衣领,厉声喝问道:“这水晶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快说!不说我杀了你!”
净心吓得浑身瘫软,战战兢兢道:“不是偷的!是捡的,捡的……”
“在哪儿捡的?”
“在……在……哦对了,就是那夜我和净德送谷公子回木屋时在半途中捡的,净德可以作证,净德!净德!”他用力扭过头四下寻找净德。
净德虽然怕得厉害,终还是走上前来。谷潜流对着他吼道:“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送我了?”
净德擦了擦汗,结结巴巴道:“就是……就是有一夜……有一夜您……您被蛇咬了,江公子……江公子将您送来寺里……寺里解毒。早晨拂尘师叔……让我们俩……将您……将您抬回了木屋……好像是五月初二……”
五月初二?谷潜流心里猛然一跳,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思绪恍惚间又飞回了那一夜。他记得那夜自己被红鸾蛇咬了后冲回了木屋,看见江照晚立即扑了上去,之后神智便有些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与一个人在一张床上翻云覆雨,周围一片漆黑。等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的次日,自己浑身清爽躺在木屋的床上,江照晚正坐在对面沉思……
难道那夜的人竟是拂尘?不可能!这决不可能!他一向都那么厌恶自己,鄙视自己——思及当年他对自己的冷漠轻视,谷潜流心里闷痛郁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拂尘也有对自己好的时候,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他低下头怔怔盯着指间的水晶,天边第一缕朝阳照在上头,反射出金紫色的光,带着被血浸染过千年的幽暗映射在他的眸子中,荡漾出根根血丝来。
记得许多年前那一夜,正是他十五岁生辰,自从父母死后他再没庆祝过生辰,因此并未放在心上。那日给人看完病天已黑了,他回了与谷未存一起居住的小院。屋子里冷冷清清,谷未存正在房里研读医书。看见他回来他起身走了出来,将一样东西扔到他怀里,淡淡道:“这是今日采药时捡的,你拿着玩罢。”
那是块晶莹润泽的紫色水晶,烛光下泛着温柔的紫色,照得谷潜流心里晕陶陶的。那样幸福满足的感觉,即便是在此刻回忆起来,依旧那么清晰。那是谷未存第一次送他东西,也是唯一一次送他东西。这些年他一直将这块紫水晶带在身上,视若至宝。
自己是从何时起爱上他的?难道就是从那一刻起么?他有些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曾经爱得多么无望、孤独、疯狂。
不会的!他决不会牺牲身体为自己解毒,他明明是最讨厌这些事情,也最恨自己的!这时忽然想到江照晚。对了!江照晚一定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想到这点谷潜流纵身一跃而起,朝清明寺大门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围在四周一直不敢上前的和尚见他发了疯似的跑走了,终于舒了一口气。然而思及葬身于火海的拂尘,回想着他平日的谦和高雅,又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木屋外的草丛里,风入松缓缓睁开了眼。感觉到全身散了架的疼痛,他呻吟了几声,正想要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这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凌乱的片断,他连忙爬起身来,连走带爬冲进了屋子里。见江照晚大半个身子赤裸着躺在床上依旧昏睡着,谷潜流却已没了踪影,他顾不得惊讶,忙过去给江照晚套上衣衫,随即背起他便往门外跑。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再让谷潜流再看见江照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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